我们的记忆中或许都有着这样一幅画。在阡陌交错的乡村,或在繁华城市的深巷角落,常能看到一种憨厚土狗的身影,它们或亲昵地靠在人类身边,或在阴凉树荫下吐舌乘凉。我们将它们称之为土狗、大黄狗、菜狗、柴狗。而这种貌不惊人的犬种,却有着高贵的出身,和悠久的历史。“动物睁大眼睛注视着空旷,只有我们的眼睛仿佛倒过来,将它团团围住,犹如陷阱。围住它自由的出口,以及外面所有的一切……只有我们看得见它,自由的动物身后是死亡,身前是上帝,当它行走时,它走入了永恒……”在《消失的动物》一书中,作者戴维斯·西蒙借用奥地利著名诗人里尔克在《杜伊诺哀歌》的经典诗句,哀叹众多美丽生灵因人类的贪婪,而被迫成为凄凉的挽歌。
这次,即将在神州大地上消失的动物,也许是中华田园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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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亚狼的后代

据科学家研究调查表明,世界上所有的家犬都是从东亚狼进化而来的。大约在1.5万年前,部分东亚狼被人类驯化成家犬。当时,东亚地区的原始人已学会点燃篝火,并通过使用火学会了烹制熟食。一些狼偶尔尝过人类烹煮的食物后,产生了接近人类的兴趣,从此走入了他们的家庭,逐渐成为人类最忠实的动物伴侣——家犬。家犬的主要职责是爱家护院,防范入侵者的来袭,为人类狩猎、放牧,而人类为家犬提供安全的栖息之地以及食物。家犬成为人类第一种驯养成功的动物,而人与犬也逐渐成为最佳合作伙伴乃至朋友、家人。这类家犬虽然被驯化多年,但它一直没有正式的名字,直到近年才有“中华田园犬”一称。与其他犬种相比,中华田园犬的外貌与它们的祖先——狼最为接近,嘴短、额平、垂耳,毛色多为黄、白、黑或混色。虽然它们外表像狼,但性格却很善解人意,通晓人性,而且忠诚度极高。据说秦始皇统一中国时,身边牵着的便是中华田园犬。而《聊斋故事》中的《义犬》一文,也向我们述了一个忠犬报恩的故事。书中说,贾某赚了大钱,雇小船回家时,看见有个屠夫准备杀掉一条狗。出于同情,贾某出双倍价钱把那只狗买了下来,并养在船上。不料船夫见财起了贪念,欲将贾某杀害。贾某哀求船夫给自己一个全尸,船夫便用毛毡将他裹起来抛入江中。被贾某救下的那只狗见状,立即跳入江中,用嘴紧咬住包裹着贾某的毛毡,待搁浅后大声吠叫,引来路人救出贾某。过后,还帮助贾某抓住谋财害命的船夫。如此忠义之犬,不知胜过世上无良之人多少倍!
2008年汶川大地震时,两条中华田园犬“前进”和“乖乖”的忠义之举也感动了全中国,成了灾区人民重建家园的希望之星。当时王友琼老太太被困地下,它们一直舔着她的嘴唇和手,看到有人经过就拼命大叫,最终使主人在被埋196小时后成功获救。没有身份证明的土狗
大概因为狗天生爱吠、对主人忠心不二,又对外人警觉性极高,再加上它们性格比较单纯,有时难免做出鲁莽之事。所以在很多成语中,我们看到的都是对狗的贬义,如狗吠非主、狼心狗肺、狗急跳墙、狗拿耗子等。狗也成为卑贱的代名词。虽然关于狗的成语多种多样,但长期以来,我国始终缺乏对本土犬种进行科学合理的分类和正式命名,除了藏獒、西施犬等名犬外,其他犬种都只能按照民间称谓,而且各地的称谓也有不同。而中华田园犬,也只是为了区别日本秋田犬,而作出的命名。
自从哈士奇犬、吉娃娃犬、礼宾犬、金毛犬、松鼠犬、爱斯基摩犬、牧羊犬这些外国土狗相继成为中国人的宠儿后,中华田园犬的悲惨命运便开始了。仿佛饲养一条中华田园犬是很没面子的事情,而只有养上一条洋狗才算是“与国际接轨”,看上去又土又笨的中华田园犬陆续从宠物的岗位下岗;同时由于城市养狗为患,狗主人的养宠意识淡薄,影响城市卫生,因狗咬人引发的纠纷不断等原因,城市开始限制养狗。在2009年广州颁布的禁止饲养、销售、繁殖的危险犬种中,就包括中华田园犬,这也致使不少市民放弃饲养或遗弃该犬种。而且不少市民喜欢在冬天吃狗肉滋补,廉价的中华田园犬便成为狗贩子和饭店的下手目标,土狗变肉狗;另外农村人口大量涌入城市,致使大量土狗无人喂养,寻找食物的它们游走于城乡边缘……诸多原因,令缺乏血统认证的中华田园犬,成为了最“卑贱”的犬种。当中华田园犬数量开始大幅减少,不少动物学家与环保人士四处呼吁保护中华田园犬,另外一些人却提出质疑,认为这种土狗在农村多的是,根本没必要保护。但必须承认的事实是,近年来很多饲养的中华田园犬已被其他外国犬种代替;而部分中华田园犬的模样也在改变——嘴巴变长、耳朵直立、四肢变长、毛色不再单一等。这些都是由于中华田园犬数量减少后,它们中的一些不得不与洋狗交配导致的。
为此某位著名环保人士忧心地说道,也许50年后我们再也看不到这种可爱的动物伴侣了。

中华田园犬的未来

正当中华田园犬发出悲鸣时,其他国家的本土犬却受到完善的保护,并被大量繁殖,输入中国。加入到国际犬业协会的成员国都以“把最优秀的犬种保留在国内”作为原则,极力保护本地犬种。按照惯例,纯种犬要被国际组织承认,必须提供其五代稳定血缘的证明。日本的秋田犬,祖先正是中华田园犬,如今已被正式承认为日本珍贵动物,并定为国家的象征。对于无力饲养秋田犬的犬主,日本政府会提供资助;而儿童也自小被教导,秋田犬是他们的好朋友,应该好好爱护。但显然,中国古老的犬种——中华田园犬却没有享受这些优待。
一个国家的本土物种,相当于这个国家的原土著居民,作为整个生态系统的重要一环, 一个物种的消亡也可能导致其他物种消失。例如印度洋西南部毛里求斯岛的渡渡鸟,就是因为遭到殖民者的大肆捕杀而灭绝的。之后,与渡渡鸟同种的白愚鸠、地愚鸠相继灭绝,依靠渡渡鸟消化果实硬壳的卡尔瓦利亚树也随后灭绝。
中华田园犬是和中华民族共生的动物居民,两者应该和谐共存,要想挽救中华田园犬,对中华田园犬进行全面普查,寻找纯种犬,并为之建立档案;不再歧视中华田园犬,将之视为一个本土珍贵物种来对待;同时在一定程度上禁食狗肉,这些都是可行的方法。
除了中华田园犬,还有更多的中国本土犬种值得我们关注,如哮天犬的原型陕西细犬、酷似牧羊犬的秋灵诚黄犬以及四川青川犬、贵州下司犬等,它们也常被笼统地称为中国土狗。因不受重视,另外一些纯种犬种已濒临甚至全然灭绝。可以想见如果再不加保护,也许我们未来就只能在灭绝动物那充满血泪的名单中看到全部中国本土犬种的名字。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唐代著名诗人刘长卿在《逢雪宿芙蓉山人》中曾对中国土狗进行这番描述,但愿这番景象,还能让我们的孩子看到。